昨天晚上,在家帮上初一的女儿修改暑假里她自行写的作文,看到其中的一篇,其主题立意尚可,阳光向上,但内容空洞,叙述简单,从文体分类的角度上看,简直就有些四不像。我看完后,当即就冲她发了火。对她说:文章与其空洞无物,还不如写一件小事或一个小物,只要主题明确,将它叙述透彻,道理写明白了,就是一篇有用的文章,或至少是一篇耐看的文章。当即,我从她泛泛的字里行间,将目光和思绪落到了她的书桌上,不知是灵机一动,或是出于盛怒之下的简单粗暴,就当场敲着她正用着书桌,给女儿出一命题作文——《我的书桌》,强令她明日完成。女儿在我的高压之下,虽有些不情愿,也只好开始用心的打量起日日“熟视无睹”的书桌来。旁边的我,虽怒气未消,但思绪确飞的更远,想起了从小至今仅属于我的书桌。
上小学时,家在农村,当时由于条件所限,三个自然村仅有的一所小学好像是大队办的,教师几乎全是每月只拿十元至二十元代课费的民办教师,学校仅有的六间砖瓦房教室,是留给高年级的两个班用的,四年级以下的教室还以及校长和教师的办公室,全在在土坯草房内。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,别说厕所是就地“取材”,挖了一个地下的,课桌就纯粹是土坯垒成的。当时年岁还小,下课后,总有人在一排排的土坯课桌上嬉闹蹦跳,也包括我。土坯和泥混合垒成的物件,本身并不结实,是经不起我们经常在上面闹腾的,经我们一蹦一跳,经常会毁坏或是倒掉。老师发现后,也并不过多的批评责怪,更不会告诉家长,而是和学生一起,和泥脱坯,从新修好。土坯桌的桌面,非木,非石,更非当下时兴的金属或塑钢等高级板材,而仅仅是一层“抛光”干透了的黄泥。这,就是我最初上学时的课桌,也是我最难忘的书桌。
在当时,家里的条件也好不到哪去,也不曾有什么所谓的写字台或书桌。放学后,剜草、放羊是经常的事。老师们留的家庭作业似乎也很少,语文和算术,仅有的两门功课的作业,总能在放羊回来的晚饭后完成。在家里,坐在小凳上时的腿上、圆形的饭桌、四方的八仙桌、母亲陪嫁的箱子,加上后来家里添置的缝纫机,都曾是我和兄弟们写作业和看书的地方。现在想来,她们就是我们的书桌。时间久了,也分不清哪样用的最多,哪样用的最少,哪样才是属于我而今仍在故乡的书桌。
上中学后,父母为了让我静心学习,让我单独住一个房间,并还特意将已过世曾祖母的嫁妆,一晚清风格的三斗桌给了我,做我的专人学习用桌。据我后来考证,该三斗桌确系晚清之时打造,于清末民初年间随曾祖母“嫁”到我家,至今已一百多的“岁数”了,也是我家现在最老的物件。给我用时,她在我们家已“尽职”了约八十余年,新时应是透明锃亮的黑色土漆已脱去大半,露出的是原木,并已部分腐蚀。在当时,我并没为有这样一件晚清古董而高兴,相反,而更为她的破旧而憋屈。为了使其好看些,不至于同学来家时笑话她的土气,我找来当时流行的明星画,将她整个贴了个遍,用时尚的明星将这尊老古董给包裹了起来。咋一看,是时尚多了。就这样,我就是用这样的老古董桌子,愉快地度过了整个中学时光。
毕业之后参军,到了部队,战士的房间房间里一般仅有的一张桌子,是全班共用的,主要放全班暖瓶、水杯和小型军用物品,称不上书桌。我们那时基层连队,还没阅览室,更没电脑室,睡觉、学习全在床上。人们都说:部队是一所大熔炉,也是一所大学,在学习军事技能的同时,政治理论的学习有时是必须和强制的。就这样,行军的床板就成了我们的书桌。少年时的读书爱好,加上部队半强制性的政治和业务技能学习,使我逐渐养成了看书和自学的习惯,也爱写一些。书看的多了,自然买的也多了。班里每人一格的衣柜,除放些衣物和日用品外,放不下几本书,只好堆到床下。这样一来,班里打扫卫生和整理内务总不方便,还几次影响了班里的内务检查。那时,就总想:要是有一个自己的书柜,有一张自己的书桌,那该有多好啊!
之后,回地方工作,是在机关上班,虽有了属于自己的办公桌,但主要是作处理公务之用,根本就算不上书桌,也难得会有时间在这张办公桌从头至尾看上一本书。爱看书的我,回到家,家里的玻璃餐桌就成了饭后我的书桌,读书写字,全都由她来完成。再后来,女儿上学了,给她买了整体儿童家具,除有床和衣柜之外,还有写字台和书柜。我和女儿曾开玩笑说,你几岁就超越了我,有了自己的卧室兼书房,而老爸几十岁了还在奢求,还用家里的餐桌做我的书桌。
进入网络时代,家里又购置了电脑,卧室里爱人的梳妆台又成了电脑桌。现在,经常用电脑上网,在网上读书、看报,打字、写作,爱人的梳妆台既是电脑桌,又成了我新时期另一个书桌。
家庭条件所限,现在的我依然没有属于我自己的书房,也没有属于我更“专业”更像样些的书桌,可我依然在看书,依然在写字。虽有不满,但也知足。我总安慰自己,用什么书桌并不重要,是否学有所成或感悟人生,关键是在桌前的人和这个人的人生与学习态度,还有指引你人生的书。斯是陋室,惟吾德馨,可也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