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间值班,百无聊赖,随手拿起《朱自清散文集》看了起来。翻到《背影》一篇,读着读着,眼睛渐渐湿润起来。闭卷遐思,心里颇不宁静,因为想起了我的父亲。
父亲是一位老实巴交的农民,一辈子在农村。儿时的记忆中,父亲最喜欢用孔武有力的臂膀把我高高地抛向空中,又在我惊恐万状时轻轻将我接住。那时的我执着的相信,父亲就是世界上最强壮、最伟大的人。时光荏苒,父亲现在真的变老了,数十年的风雨,加上疾病,抹去了他年轻时所有的俊朗,花白的头发凌乱而暗淡,饱经风霜的脸庞,刀砍斧凿般的留下一道道沟壑般的皱纹,无言的诉说着岁月的沧桑。兄弟姐妹七个,父亲排行老大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,贫寒的生活,使父亲从小就养成了吃苦耐劳的品性。作为大哥的他,很早就担负起与他年龄不相称的责任。祖父是一名老军人,曾在太行山上同日本鬼子浴血奋战。战斗中左手臂被打残废,复员后做了村里第一任村支部书记,一干就是十几年。在浮夸风、大跃进那个疯狂的年代,一贯正直的祖父看不惯,说了几句牢骚话,被定成反革命,挨批斗进了牛棚。面对家里的变故,一辈子胆小的祖母没了主意,抱着年幼的姑姑哭。十几岁的父亲一言不发,学习成绩优异的他,不顾老师的劝阻,将书包从学校抱了回来,跟对门的老石匠当了学徒。每天起早贪黑,走村串乡揽活补贴家用。叮叮当当,父亲也如同敲打的石头,愈加沉默。父亲成家后,又帮着祖父给下面的叔叔都成了家。当时一大家子有二十多口,兄弟妯娌们相处的很和谐,大家在一块共同生活了十多年。后来祖父说不分家会影响了孩子们的发展,决定分家。分家时,我大概已有六七岁的样子了,依稀记得从不掉眼泪的祖父和父亲都哭了。分家时父亲什么都没要,带着我们一家搬了出去,找了别人不住的老房子,安顿下来。尽管家里很穷,但是每到逢年过节,家里煮了饺子或作其他好吃的,从锅里盛的第一碗,父亲必定给祖父母送去。参加工作后我回老家看望,经常听母亲说谁家兄弟又打架了,闹矛盾了。父亲兄妹七个,从我记事起,大家相处的都是和和睦睦,从没红过脸。每逢年三十晚上,父亲总是领着叔叔和我们堂兄弟们,到祖父母那里坐一坐,这一习惯也坚持了好多年。
父母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,抚养我们兄妹五个,家庭经济压力可想而知。父亲并没有因为家庭贫困就让我们辍学,不管多困难,父亲跑东家,借西家,总要千方百计给我们把学费凑齐。大哥考上了大学,一向沉默的父亲,脸上也多了几多欣喜。大哥要去学校报到,学费不够,父亲就将家里存粮卖给了小贩,总共卖了500元钱。回到家,父亲一数钱,发现粗心的小贩多给了50元。父亲二话不说,骑着自行车追了几里地,硬将钱还给了他。村里有人说父亲傻,父亲对我们说,不是自己的东西,不要贪,做人要有底线。这件事已过去多年,至今想来犹在眼前。
2007年母亲做了食道癌手术后,照顾母亲、洗衣、做饭、地里农活,父亲都承担下来,不让我们兄妹插手。父亲对我们说,你们都有工作,不能因为家事荒废工作,拿着国家的钱,就应该好好的干活,要对得起那份工资。经过父亲的精心照料,母亲身体渐渐康复。谁料祸不单行,2015年一向硬朗的父亲突觉身体不适,到医院一检查,竟是胃癌。住院手术期间,忍受着病痛折磨的父亲,从没在家人面前呻吟一声。父亲做过手术五天后,身上管子还没拔掉,就再三督促我回单位上班。病床前没能好好尽孝,现在想起来,还觉得愧对父亲。
法庭工作琐碎而繁重,单位离家又远,来回往返不便,我能做到的就是偶尔给父亲打个电话,报个平安。闲暇之余抽时间去老家看看,陪父母聊聊天,仅此而已。每次去父母总是说,你单位工作忙,我们很好,不要来回跑。每次从父母那里回去,父母总是送到村口,看不见才回去。
《诗经》说:“无父何怙、无母何恃”。西班牙著名小说家、剧作家、诗人塞万提斯也曾经说过:“父亲的德行是子女最好的遗产。”如今,我也为人父,有了聪明可爱的儿子。看着日益长大的他,如何对他进行教育,使他成才成人,我也困惑了很久。迷茫中不由得又想起了父亲。父亲如大山一般凝重的关爱,砥砺我人生不断前行;父亲如江水一般绵长的期待,让我疲惫时不敢懈怠。父爱如山,坚定我执着攀登的信念;父爱如水,滋润我不懈追求的人生。父亲,一座巍峨大山,在我最需要的时刻,将我的生命高高托举。我将以父亲为榜样,严格要求自己,做一个本分的人。我也将教育好我的儿子,让上一辈的坚韧、宽仁和慈爱在他身上延续,薪火相传,生生不息。 愿天下父母都健康安宁!